他們已經慢慢習慣了約瑟夫臟亂臭的公寓，直到可茜婭在他床頭上邊一點窗臺的位置找到了那一處難以形容的整潔的角落，窗臺是白色的，上面一絲灰塵也沒有，很顯然被房間的主人照顧得很好，完全不同於公寓的其他的地方。窗臺上放著一個木制的相框，矩形的，木制相框以及相框的玻璃上都被約瑟夫擦得很幹凈，可茜婭很難找到一絲灰塵。

相框的位置明顯也很不錯，側著放在他的窗臺上，這座公寓是朝東面的，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會正好打在相框的玻璃上，反射出漂亮的光芒。

可茜婭帶上一次性的手套，拿起相框，裏面是三個笑得很開心的人，由於剛看了約瑟夫護照的緣故，她記得其中的男人就是約瑟夫，另外兩個人，如果可茜婭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他的家人，最右邊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而中間的女孩兒是他的女兒。

看照片上的表情，他們家應該還比較幸福，那麽就很奇怪了，為什麽約瑟夫失蹤，報案的是他的母親，而不是和他關系最親密的妻子。也就是說，也許他的妻子並沒有發現他失蹤了，可茜婭回頭上下打量著那個破舊的單人床，她很難想象三個人是怎樣擠在這樣一張床上。

警局的工作人員們將約瑟夫家都翻了個遍，除了欠了一屁股債的電費水費單，什麽可疑的東西都沒有找到。於是就準備下班，明天再繼續這個案子的調查。從弗洛倫薩回普奧利宮不是很遠，沃特拉城就在弗洛倫薩旁邊一點點，再加上吸血鬼的速度，這麽一點距離就更費不了多少時間了。

一路上可茜婭一直沈默無言，她在努力地分析約瑟夫的特點，想要找出一個如果是他人作案而選擇約瑟夫這個作案對象的原因。身邊的凱厄斯忽然說道：“這麽多年，對待工作，你一直這麽兢兢業業嗎？”

可茜婭回過神來：“說不上兢兢業業，但是畢竟拿工作來打發時間，該做什麽還是得做什麽。但是如果說到所謂的職業精神，比如說以身殉職什麽的，我肯定是沒有的。”

“為什麽要突然出來工作？”凱厄斯不解道。

“突然？”可茜婭重覆著這個單詞：“也許對於你來說是突然，但是對於我來說不是，我已經工作了很多年了。”

停頓了一下，她補充道：“很多很多年，我看過人類社會查案的手段從完全沒有精確的證據胡亂臆想推測慢慢地到現在可以通過指紋和DNA去追查。”

指紋凱厄斯是了解的，但是對於相對於比較前沿的科技比如說DNA，他就不是很了解了：“DNA是什麽？”

的確相比於人類社會每天都在進步的科技，吸血鬼世界反而顯得一塵不變，和他們永恒的生命一樣。

“也許你也應該出去找份工作打發下時間。”可茜婭打趣道：“人類的遺傳物質的載體叫做染色體。”

“正常人類都有23對染色體，其中22對叫作常染色體，另外一對叫作性染色體，性染色體決定人類的性別，如果是男人，性染色體就是XY，女人的性染色體就是XX，每個染色體上都有特有的片段具有遺傳效應，這些部分就是DNA，而形成DNA的遺傳信息的化學結構叫作堿基對，堿基對中嘌呤的排列不同就決定著人體性狀的區別。”

凱厄斯接受新知識的速度很快：“所以因為DNA上特有的遺傳信息，人類可以根據這種信息去追查到具體某個人？”

“對，是這個意思。”可茜婭點頭。

凱厄斯思考了一會：“但是人類為什麽會有世界上每一個人的遺傳信息？”

“這就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項目了，他們在收集所有人的遺傳信息，這個項目叫作做國家基因庫，到最後完成了，只需要用在犯罪現場捕捉到的頭發，ti液等等這些，都可以在基因庫裏對比片段，進而縮小或者是找到嫌疑人。”可茜婭解釋道：“但是這種手段還是局限於找到兇手，而我們這一次的案子顯然這不是重點，因為我們連受害者的情況都沒有判斷清楚，他的生命狀態，社會關系，以及兇手的犯罪動機。”

“你可以和我說說。”

可茜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驚訝的擡頭看了眼凱厄斯，畢竟他要處理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吸血鬼世界的瑣事，和普奧利宮的雜務，以及他不是不喜歡管閑事的嗎。

於是可茜婭不確定地問道：“你要幫我分析分析？”

“不。”他彎起了嘴唇，一抹譏諷的弧度掛在他的嘴角：“我只是想看看人類有多無聊，無聊到愚蠢。”

不出所料，是這樣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態度，以沃爾圖裏對人類的輕蔑程度，凱厄斯怎麽會去關心一個人類的生死。但是可茜婭也權當作整理思路了。

畢竟說出來，可能自己沒有註意到的錯誤會被凱厄斯一眼就揪出來：“從約瑟夫本身出發，他不是女人，所以性侵的可能性很小，他也不是孩子，所以也不存在拐賣兒童。他只是一個意大利社會底層的青壯年，所以如果說是抓他去做免費勞動力，還比較能理解，但是為什麽一定要選擇他，免費勞動力有太多的人選可以選擇了不是嗎？”

“根據他家裏的樣子，不難想象，很難讓他不加反抗地去做勞動力，也許兇手損失的比不抓約瑟夫還多；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之前說的傳銷組織了，這個是我們明天要重點篩查的。”

可茜婭看了眼在認真聽的凱厄斯，繼續說道：“約瑟夫的人物特點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單調，貧困潦倒，厭世，但是好像他很愛自己的家庭。這樣的人物刻畫還是太單薄了，也許我明天得去他工作的地方去看看，問問他的同事，畢竟我沒有和他正面接觸過。”

不同於可茜婭一直在分析過程，凱厄斯更傾向於結果的反推：“現在約瑟夫的狀態是失蹤，所以並不能確定他到底是真的失蹤還是已經死了，而你剛才的推測全部基於他只是失蹤了。”

“的確是這樣。”可茜婭點頭：“但是現在我們還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在還沒有出現屍體之前，我們可能會把調查的重心放在失蹤上。”

凱厄斯忽然笑了，那是種很驕傲的笑容，連他淡紅色的眼眸裏都充斥著笑意：“吸血鬼世界就不存在這種事情。”

“什麽？”可茜婭看見這樣的笑容忽然恍了神。

“我們有德米特裏，他可以追蹤到和他接觸到的任何人的位置。”凱厄斯解釋道。白天如果不是德米特裏的追蹤，凱厄斯可能真的會翻遍整個意大利，甚至是整個歐洲也一定要把可茜婭找出來。

可茜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換了一個相對於比較輕松的話題：“你今天為什麽來接我下班？”

凱厄斯將頭側向另一邊，夜晚的陰影打在他白皙的臉上，金色的頭發上被印上了一層光圈，晦暗不明：“阿羅讓我來考察一下外面的情況，就順便來接你了。”

模糊的答案，比如考察外面什麽情況，以及凱厄斯這麽尊貴的身份以及這麽暴躁的脾氣會淪落到親自考察外面的情況？可茜婭有點想笑，她努力壓制住想要上揚的嘴角，下意識不過腦子地問了一句：“那明天呢？明天你還要考察情況嗎？”

說完這句話，她就後悔了，她在說什麽，明天還想要凱厄斯接自己下班嗎？而他以為可茜婭在故意打趣自己，於是故作語氣惡劣地說道：“今天我全部都考察完了，明天還考察什麽？沃爾圖裏很多事，我很忙的。”

“哦。”可茜婭淡淡的回答了一句。他們還是從沃特拉城外的教堂裏進入普奧利宮，相比於白天的普奧利宮，晚上的這裏明顯要活躍很多。凱厄斯將可茜婭送回房間就去處理堆積了一天的事情了，剛到會客廳，坐在椅子上的阿羅就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親愛的弟弟，你終於回來了。”

回應阿羅的是凱厄斯甩過來的一個不想和他交流的眼神，隨後他坐下開始翻閱桌子上的文件。但是阿羅好像依然鍥而不舍：“不和我說說嗎？你和可茜婭在一起的時光。”

凱厄斯低著頭看文件，頭也沒有擡：“那你怎麽不和我說說你和簡相處的時光？”

阿羅顯得有點僵硬，很快從容地轉移著話題：“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嗎？自從可茜婭出現了之後，你變得有人情味了。”

“人情味？”凱厄斯快速擡頭看了眼阿羅，語調逐漸提高，很顯然這個詞和凱厄斯不太搭配。

阿羅笑著解釋道：“就是字面意思的人情味，人類感情的味道。自從可茜婭出現之後，你的情緒變化很大，你會高興，你會嫉妒，你會緊張，你會害怕，這種害怕不同於自身受到威脅的時候的害怕，而是害怕失去一個人的那種。而且你知道嗎，人類社會，男人接女朋友或者妻子下班是件很普遍的事情，但是盡管普遍，卻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凱厄斯總算明白了為什麽剛才可茜婭一直在不斷地問自己接她下班的事情了，但是他也絕對不會承認，是他害怕可茜婭一個人走丟了，或者是說他自己想跟她單獨待在一塊兒。凱厄斯看著阿羅不懷好意的笑容和故作向往眼神：“如果你這麽向往，你可以讓簡出去工作。”

阿羅看著事情繞來繞去還是繞回來了，才無奈的說道：“我剛發現今天堆積下來的事情還是比較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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